他们是光辉灿烂的黑暗,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可怜虫。毫无疑问,他们就是可怜虫。没有怜悯的眼泪,眼睛就一无所见。他们既值得赞颂,又实在可怜,正如兼为昼夜的人,眉毛下没有眼睛,额头正中有一颗星,也是既值得赞颂,又值得可怜。
有人认为,思想家的冷漠,是一种超等的哲学。就算这样吧,然而,这种超等中却有残缺。一个人可以不朽又是跛子,伏尔甘 [2] 就是明证。一个人既能高人一头,又能矮人半截。大自然中这种不完整层出不穷。谁说得准太阳就不是瞎子呢?
这样说来,又该信赖谁呢?“谁敢指控太阳为虚假?”[3] 这样说来,就是一些天才,一些高人,一些神人,也可能失误?那个高高在上者,在极顶、高峰、上天者,向大地发射多少光明,它究竟看见多少,看不清还是看不见呢?这难道不让人气馁吗?不见得。那么太阳之上还有什么呢?还有上帝。
一八三二年六月六日上午,约莫十一时,卢森堡公园寂无游人,景色非常美。布成梅花形的树木、各处花坛,在阳光下竞吐芬芳,争艳斗丽。近午阳光通明透亮,树枝欣喜若狂,仿佛相互拥抱。埃及无花果树丛里,莺群一片鸣啭,鸣禽高唱凯歌,而啄木鸟则攀缘栗树啄树洞。花坛拥戴百合花为王。最高贵的芳香,自然出于洁白色。康乃馨香气馥郁。玛丽·德·梅迪契的小嘴老鸦,在高树冠中谈情说爱。在阳光的照耀下,郁金香一片金黄紫红,仿佛在燃烧,而五颜六色的火焰化作鲜花。蜜蜂围着郁金香花坛飞舞,正是这些火焰花迸出的火星。万物都是那么曼妙而欢快,甚至包括欲来的阵雨。骤雨一再来犯也不足惧,连铃兰和忍冬都能受益。燕子低飞,来势汹汹,姿态又那么优美。谁在这里都会感到幸福,生命显得多么美好。自然万物焕发出纯真、救护、接援、慈爱、抚慰、曙光。天上降下来的思想就是温存,好似我们吻的孩子小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