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,报复恩怨剧,有《冯玉兰夜月泣孤舟》、《风雨像生货郎担》、《争报恩三虎下山》及《朱砂担滴水浮沤记》数本。叙的都是天大沉冤,久未昭雪,终于由了英雄,或己子,或己父,而始得报复了宿仇的。唯《朱砂担》独由地府的太尉代为报复,为特异耳。
第六,其他,有《小张屠焚儿救母》(见元刊《古今杂剧》)及《二郎神醉射锁魔镜》(见《古今杂剧选》)二本。《小张屠》叙张屠因母病久未愈,乃将幼子带往东岳庙,抛入醮盆中焚死,以救母病。但神人却救了张子,先送他回家去。《醉射锁魔镜》叙二郎神过访哪吒,喝醉了酒,与他校射,误射中锁魔镜一面,走了牛魔王与百眼鬼。上帝着他去收服。他收服了这些魔鬼,方得免罪。这剧气象甚为伟大,一开头“喜来折草量天地,怒后担山赶太阳”二语,便足使读者如见浩莽伟大之景。元剧中叙天神故事的似仅见此一剧。
又有《赵匡义智娶符金锭》、《张公艺九世同居》二剧,见于息机子的《杂剧选》。唯是否为元人所作则不可知。
元剧之可见者,已尽于以上所述。元剧的最好的地方,乃在能够联结了民间的质朴的风格与文士们的隽美的文笔。所以大多数的文辞,都是很自然,很真切,很质劲,却又是很美丽的。他们明白如话,却又不是粗鄙不通的。他们畅丽隽永,却又句句妇孺皆懂。他们如素描的画幅,水墨的山水,决不用典故,即用也用的是民间所习知,诗文上所决不用的《贩茶船》、《海神庙》一类的民间典故。这正是民间作品与文士的手笔刚刚接触时代的最好产品,正是杂剧的黄金时代。但正因其刚刚离开民间未久,且仍然还要迎合着广大人民的心理与喜爱,所以在题材与结构上便往往表现出与前代诗、文、词里所不曾有过的东西。例如王粲的《登楼》,白居易的《琵琶》,原是文人们的悲歌,却都被他们写成了与《渔樵记》、《冻苏秦》与《曲江池》、《玉壶春》不相上下的事实了。他们知道谐合当时剧场的习惯,与人民的心理与爱好,不妨抛却了“题材”的本来面目。也许民间本来已将这些故事形成了那么样的一个样子,所以他们便也不得不随着走吧。但纯粹的悲剧,在元剧中也往往遇之,如《梧桐雨》、《西蜀梦》、《火烧介子推》等。这些,都是后来戏曲所少见者。总之,元剧的好处,在其曲辞的直率自然,而其题材与结构,虽多雷同,落套,却是深深地投合于当时人民的爱好的。在中国戏曲史上,元代乃是一个伟大的时代。